茕茕

【pm】等我回来02

他们应该偶尔会想象到的画面，或者真实存在的事情是，那个拍拍皮股一走了之的女人，回到了她在英国的母校，隐藏了曾经天才法医的身份，成为一名植物学的学生，偶尔去旁听一下世界历史。

“pro sir，这里！”十二月的最后几天，一大班人早早就约好了在bbb吹水喝酒。不同的是，今天晚上wind和ada异常活跃。

“哦，原来是早就计划好要去英国的，怪不得这几天一直在楼下餐厅不知道在密谋什么。”卡路里啧啧啧地表示身心受创。

“还要去英国？madam你是我们的领头羊，你不在了我们这一组人的效率真的会直线下降的哦。”

“哎哎哎，你们慢慢享受上班的快乐，我和wind攒了这么多年的假期就是打算一次性花光的。”

Ada的妈妈很想她快点嫁人，ada却不断地延后，错过了好几个良辰吉日，每次都要和妈妈大吵一架。她心里还是有希望的，她希望自己的好姐妹能够回来，兑现她们之前的承诺，一起穿上婚纱出嫁。

不过到最后还是屈服了，就在上个月，他们正式成为夫妻，早早就计划好的一场旅行，名字也变成了蜜月。

“mandy，过两天你的好姐妹就要去英国度蜜月了，他们说要把一直攒下来的假期全部用掉。我呢没有什么安排，如果有时间的话，我可能带着爸到处走走。对了，我昨天把爷爷和爸拉去医院做了身体检查了，他们都很健康，你不用担心。不知道你现在在哪里呢？上次我还叫你冬天记得保暖，后来才想起来你可能在澳洲也不一定。哎，下次不要再让我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了好不好？”

英国。Mandy收到了他的邮件。

“汪——汪汪——”沙发下一只小小的金毛犬眨巴着黑溜溜的眼睛看着自己的主人。

“哦——我知道了。谢谢毛毛。”她沉思一下，走向厨房。这只小狗是她在接受心理治疗的时候，jim来探望她顺便送的。记得第一次看见毛毛还是很小的一只，现在已经长大了不少。

每次在做恶梦，失眠的时候，忘记吃饭吃药的时候，都是毛毛叫两声安慰自己，提醒自己。

“汪呜——”毛毛吃完自己的中饭，直勾勾的盯着落地窗外的院子。花草枯萎，不停下着的雪在地上积了一层又一层。

“毛毛，外面下雪了，今天不出去呀。”mandy把毛毛带进书房，自己打开了一本文言文的《史记》。

毛毛抬起头，看见自己的主人终于不大冷天的坐在地上而是坐在高高的椅子上并且盖了毯子，大眼睛里居然透露出些许老母亲般的欣慰。

于是毛毛很满意地窝在自己的枕头堆里，用爪子翻开自家主人昨天晚上看完就放在地上的一本相册。

里面好看的东西实在太多啦，除了有自己主人这么多年的照片之外，有只见过几次的男人，主人叫他jim；还有一个头发白花花，可是有着很孩子气的笑容的老爷爷；有一个笑起来有弯弯的月牙眼的女孩子，留着柔顺的卷发；还有一个脸圆圆，不太爱笑的男人……不过很奇怪，他们为什么喜欢穿一身黑色衣服呢？自己主人好像没有穿过呀？不过如果主人穿起来，应该很帅吧。毛毛呜呜几声。

不得不说，自己的主人除了记性不太好，不会做饭，喜欢发呆，晚上不爱睡觉不爱熄灯等等不良习惯之外，还是很不错的。起码每天会背着小书包，带我去一个暖和的教室睡一觉之后，就带我去草坪上面玩。不过下雪了，就不能出去了。

毛毛哀怨地望着窗外飘飘洒洒的雪花。

ada和wind准时出发，在雪中漫步极其烂漫，mandy知道他们来了英国，虽然不知道他们会在英国的哪里，但还是疑神疑鬼，除了上课出门，其余时间都窝在家里了，毛毛对此很不开心——特别是没有下雪的时候。

命运很奇怪的就是，你越不想发生的事情，就总会如期而至；你越不想见到的人，可能下个路口就会迎面走来。

一两个星期之后，明媚温暖的冬阳被收走，下雪的日子一连几天，甚至在院子里面结了厚厚的一层冰。

“啊啊啊——慢点慢点——”医院急诊处，wind一只手提着他们的旅行包，一只手扶着摇摇晃晃的ada。

“我都和你说了，下雪了就不要出门了，我们可以待在酒店里面休息一天的嘛。”

“不行！这几天的行程我安排了很久的，如果不抓紧时间看的话，我怕我们看不完。”ada脱下笨重的靴子，露出红肿的脚踝。

“现在你就一定要留在酒店休息了，这就叫做‘欲速则不达’。”

“喂，现在你老婆受伤了，你还在挖苦我是不是？”ada一记眼刀飞过去，wind很识相地闭嘴。

一个金发碧眼的一声进来了，同时把门带上。

在门板距离门框还有窄窄一条缝的时候，门外的走道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稚嫩的狗吠声，伴随着哗啦啦的担架滑轮的转动声消失在转角处。

“是吧，我没讲错啊，本来是来英国度假的，变成了来英国住院。”

“我也不想的——不过不住也住完了，不要这么难过嘛。”ada知道wind嘴上嫌弃，心里还是很紧张自己的，跳着一只脚，依偎在他身边。

“本来就是嘛——那个博物馆我期待了很久的，现在都没时间去了。”wind皱着眉头。

“好啦好啦。我们去吃中午饭好不好。”

这边的大堂处，mandy也已经办好了出院手续，蹲下来和昏昏欲睡的毛毛谈判。

“毛毛，我们回家啦，回家再睡好不好？”

毛毛勉强抬起眼睛，鼻翼颤抖两下，又闭上眼睛。

就在前两天，雪停了的那个中午，毛毛终于按耐不住，拖着mandy要打开窗子。当他一边兴奋的叫一边往外冲的时候，它忘了自己主人没有它那么敦厚的肉爪子，脚底一滑砰的一声，身后一个黑影摔下了楼梯，跌倒在地面上。

“汪——汪汪——”毛毛小小只缩在疼的不能出声的主人的怀里，用自己的声音吸引了邻居的注意。

不过还好，主人并没有什么事，有的时候还会趁护士小姐不注意，打开被子的一角让自己跳到她怀里暖和暖和。

“唔——”mandy摇头，最终妥协，轻轻把毛毛抱在怀里，准备站起来，“那你不要动哦。”

突然间，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把mandy推倒在地，刚才还无精打采的毛毛瞬间清醒，一边大声地吠，一边扑腾着爪子要把面前这个披头散发的怪物推开。

“mandy！”直到ada哭着喊出声，mandy才回过神来。

毛毛听到主人的名字，乖乖的跳出主人的怀抱，蹲在一边警惕地看着。

“你好坏的！一声不吭就跑掉了，一个电话都不留，到处找你找不到，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有多想你！”

“……对不起。”mandy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她当然知道自己这么一走了之的呃行为是多么的自私，但是她等不了了，她受不了了。

Ada抱着她痛哭，一点不顾旁人异样的目光，最终在她的软磨硬泡之下，mandy最后还是把他们都带回了自己的公寓。

一个腰伤，一个腿伤，家里面的精壮劳动力只剩下可怜的wind和毛毛。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ada一直拉住mandy的手，似乎怕一转眼她就溜走。

“爷爷很想念你，就算不知道你在哪里还是经常在家里煲好一大碗汤，说如果你回来就可以喝——”

“你不在了之后，sunny就顶硬上，现在慢慢熟手了——”

Ada谈天说地，从生活聊到工作，好像要把这一年没有说的话都一次性说完。

“这些……其实我知道的……”mandy挪了位置，缓解一下腰部的疼痛。

“你知道？哦，一定是pro sir告诉你的——哎呀！我现在要打电话给pro sir，告诉他我找到你了！”

“不要——”mandy一下子夺过ada的手机。

“mandy！”

“我——我已经和他分手了。”

Ada听到之后明显愣了一下。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要分手？”

见mandy不回答，ada继续说，“你知不知道你不见了之后pro sir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整天心事重重，法证的同事都不敢和他开玩笑，就算没有工作了都猫在办公室里，不停地找你的消息。我们都知道pro sir一直等着你的，他是一心一意待你的，你为什么不能接受呢？”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能接受！”mandy有些激动，“是，他是对我很好，我知道的。但是看一下我，我做了什么？因为我，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还让他有生命危险差点死掉！我，我每次看见他对我好，我就很愧疚——我是罪魁祸首，我不值得的！”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这整件事情不关你的事，你也是受害者，你尽力了，不关你的事，你为什么要给自己那么大的负担？”

Mandy忍住眼泪，颤抖着声音，“不是，你不会明白的。你知不知道，我现在一想起解剖台上面那些冰冷的尸体，我就觉得很恶心。我以前读法医，我告诉自己，我的工作是在维护正义，为每一个死者讨回公道，可是现在是我变成了一个凶手，我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我要怎么说服自己？我不行的！”

Ada抱住mandy，“不是的，你可以的，你相信我——”

“不行的——你们放过我吧——”mandy已经崩溃，窝在沙发的角落大哭。

等她心情平复一些之后，ada才知道，这一年以来，mandy一边在读着与医学毫不相关的植物和历史，一边在接受频繁的心理治疗，在一个月前，她才住进了现在的公寓。

狠心的ada毅然决然抛下了可怜的wind，决定住在mandy的公寓里不出门了，wind只好把所有计划好的行程全部删除了，安心做一个家庭煮夫。

Ada慢慢的发现，其实mandy的变化也不亚于布国栋的变化，且不说之前爱喝的咖啡从早上喝到晚上，厨房干净地积了灰；晚上也不睡觉，到凌晨了才眯一会儿……在这个密闭的小公寓里，mandy活出了一个日夜颠倒乱七八糟的世界，就是一个铁了心要把自己整垮的人在一天天的苟延残喘。

“mandy，我们去睡觉吧？很晚了。”ada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提醒。

“你睡吧——”mandy望着昏暗的灯发呆，“我不想睡。”

“你这样不行的。睡下吧？”

“算吧，我试过了。”mandy把玩着手里的咖啡杯，“我会做噩梦的。”

眼里的无助与妥协让人心疼。

心里纠结了很久，在又一个劝说无果的夜晚，ada打通了布国栋的电话。

“喂？ada？”

“pro sir？我在英国，我看见mandy了。”

布国栋整个人从办公椅上弹起来，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仿佛梦一般。

“但是mandy不让我告诉你……”

“我知道，ada，拜托你，多陪陪她好吗？我尽快申请假期，我去找你们。”

最后的最后，布国栋的要求是，让我听听她的声音。

“mandy？我肚子饿了，不如我们煮个面吃吧？”ada把电话藏在衣服口袋里。

“嗯？煮面？但是我没有买面啊。”

“啊？那你还有没有其他吃的？”

“呃，没有啊……我一般都不太饿……”

“那我们只好明天早上早点去吃早餐了……附近有没有什么好吃的餐厅？我们明天去吃！”

“好像，这条街街口那家意大利面很不错？但是我没有吃过。”

“哦……”

看似平常的话不清晰的经过电话传入他的耳朵，惹得他不停地落泪。曾经这些话，是他们窝在沙发里，一边看电视一边耳边细语的内容呀！那是他想念了一年的人啊，那是他久违了的声音啊！

她现在应该瘦了很多吧？总是不能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

布国栋在临睡前前一次又一次地重复一两分钟的对话录音，仿佛她就在自己身边。